充当碰撞测试中的假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当安全气囊弹出来的时候，你最先能感受到的就是巨大的噪音，气囊平面造成的冲击穿过你整个头骨和胸腔，让你耳鸣不止。毕竟，气囊就像是一个被控制的小炸弹，它必须能够在短时间内填充你和仪表盘之间的空隙，所以人能感觉到的，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鉴于安全气囊的瞬时特性，第二件你会注意到的事，就是当它泄气之后，满是灰尘的增塑材料被慢慢拉离你的视线。并且你会觉得你的脸就像是一个 3D 打印的模型。 以我当时测试的情况来看（当然每一次测试都是在精确计算之后，他们能够尽可能控制碰撞发生的场景），第三件你会注意到的事情是，即使你以城市交通的速度行驶时，拦腰撞击了另一辆车，基本上也会平安无事，这都归功于好的安全气囊、现代碰撞结构以及聪明的工程系统。 除了碰撞造成的耳鸣会让你觉得很难受之外，汽车可能已经变得足够安全了。 已经有人替代了假人用肉身做碰撞测试了 引用一句很老套的话来说：高速并不具有杀伤力，只有突然的减速才会造成伤害。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尽量找到各种方式去使车辆的减速变的不那么突然。 W. R. Rusty Haight，前圣迭戈警官，是碰撞安全研究所所长，作为一个独立的空难调查咨询师，他也有自己独特的做事方式。截止这篇文章完成时，Haight 已经完成了 990 次碰撞测试，其中 163 次涉及到了安全气囊的部署。他年会的亮点就在于，会在拉斯维加斯的赛车场地做真人碰撞测试。独立的碰撞事故调查人员，保险公司的现场测评人员，以及执法人员都会出席。这已经是第十三年了。Haight 听到了我的想法之后，欣然同意让我坐在他的副驾，一同经历两辆车相撞的现场。 Haight 总是说自己进入这行是个意外。他很享受自己说的冷笑话，同时与会者大多也都很喜欢他讲的笑话。把他的幽默和做碰撞测试的专注放在一起联想，你可能会觉得这家伙简直有点儿万事通的感觉。 这种感觉可能会对 Haight 的专业性以及注重细节的特质造成误解和伤害，更不要说是那些真正参与会议的人了。这些人可能会用真实的人作为碰撞测试的假人（通常是他们自己），这绝对不是什么噱头：他们之所以需要做这项工作，是因为这是唯一能够得到有用的，紧贴实际的生物统计学数据的途径。并且整套操作都是通过高度科学的严谨性来完成的。他们用湿垫冷却器在高速公路外的混凝土护墙上搭建了一个巨大的帐篷，然后在碰撞区域和帐篷之间设立了混凝土防撞栏，就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他们安排我乘坐的是福特 2007 款维多利亚皇冠，我被告知需要花四到六小时来作准备。除了要确保所有常规的安全设备，例如标准的整套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等能正常工作外，还要保证加速器和摄像机的电池以及其他测量设备必须被装备齐全了。运行的核心实际上是一个 VBOX，和用于研发测试的基于 GPS 的传感器相同，但是这个设备需要使用更多的数据端口以及更高的数据采样率。 随着时间的推移，残骸在旁边越堆越多，整个场景不断地提醒我会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进行体验：伴随着难以置信的噪音，在不到 30 码的距离下做出戏剧化的本能的行为。这一切都会被场外严肃的人们通过摄影机的画面紧盯着，只要一切正常，所有的喧嚣和吵闹声都被他们理所当然的忽略了。 当我们上车后，我发现这里只有座椅安全带，没有头盔，而且还需要在身上装上一系列的传感器，包括胸前、腰部、两鬓和前额。在系安全带的时候，我问 Haight：「 虽然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问题，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否很享受碰撞的整个过程？呃，我的意思是说这个真的对你来说是有趣的吗？」 他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有趣？我不知道，准确的来说这跟有趣扯不上什么关系。我觉得它可以被称作是充满意义的吧。」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进行碰撞测试了。 车辆真的越来越耐撞了？ Haight 告诉我「 我们似乎在碰撞安全方面能够得到的反馈越来越少了。」 还有很多人也对此抱有相同的看法。 Judson Welcher，一位来自加利福尼亚长滩的生物力学研究与测试中心的工程师，说道：「 越来越多的人在车辆碰撞中得以幸存，如果是放在 15 年前，他们可能根本没办法活下来。而现在，安全气囊的出现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虽然下肢的创伤依旧难以避免。」 我和一个叫 Wesley Vandiver 的警察聊了聊，他们普遍认同了这个观点：车辆已经越来越耐撞了。「 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方面的研究，也难怪现在的车辆已经变的足够安全了。」 像我交流过的所有执法者一样，这个警察并不太关心每辆汽车是不是都具备这样的安全特性。他甚至对这样的问题感到很不屑。 当我问他们，是否汽车已经变的越来越安全，他们似乎真的很惊讶，好像从来也没考虑到这一点。他们不关心每行驶 1 亿英里的抽象的死亡数据；他们关心的是特定的事故本身，比如探索者越过中心线撞上了一辆本田雅阁，而这辆车在最后一分钟的时候突然刹车并且转向，最终还拒绝了碰撞事故调查员给出的不错的赔偿。他们要调查的是本田的驾驶者是否系着安全带，探索者的驾驶员是否在驾驶的过程中突然受伤或是睡着了，等等这样的问题。他们还需要处理很多可能是由同一批嗑药嗑嗨了的人在各种时间地点造成的混乱的交通问题。这个时候，再让他们来评价这些车辆到底有多安全，可能确实是值得进一步讨论的，如果让他们来猜的话，他们一定会说现在的人们几乎每天都要碰到撞车的事故，这比过去多太多倍了。 所以继续花费大量精力去关注碰撞安全问题到底有没有必要？汽车安全的提升是过去付出很多代价才得到的。这一点是显而易见并且大家都能够接受的。在 60 年代中期，那是属于热爱汽车的人的黄金年代，当然，美国汽车造成的死伤率也确实很高：每十万人中，约有 25 人在当年的车祸中丧生。到了现在这个数字降到了 10 左右，并且有很多人说，我们进入了汽车行业的另一个黄金年代。但是汽车安全的提升，让我们的车辆变的越来越笨重，越来越昂贵，还有就是，真的越来越丑。 实际上为了挽救更多的生命，我们可能需要改变汽车的某些结构，或许会一再的降低它酷炫的程度，也让我们失去了把手臂伸出车窗感受风速的自由，可是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些就开始抱怨，是不是有点儿太小媳妇儿了？并且有很多设计师已经在法律约束的范围内做出了很多不错的设计，弥补了这样一些缺憾。 不过，那些好的设计者一般都是为高端品牌工作的，比如捷豹的 F-type，或者是娱乐性更强的品牌，比如大黄蜂。像大黄蜂这类的车，在设计的时候，人们更希望看得到是外观效果，但这也同时增加了他们本身在安全上面的一些风险。 当然人们自己也常做一些糊涂事儿导致危险发生。发短信，发微博，甚至开车时睡着了，或者是给车载收音机调台，都会成为他们事故发生的理由。通过简单的数据统计就得出广泛的结论绝并不科学，但是其中有一些数据值得人们注意：在澳大利亚，一项单一车辆事故的研究发现，司机在直线行驶的过程中和在弯道行驶中一样容易跑偏，既然美国和澳大利亚在司机偏离道路的文化上没什么差异，那么这似乎就又一次证明了一个普遍的真理，那就是：人类真的太愚蠢了。 Haight 赞同这个观点，此外，他也为我们为什么永远也不可能实现自动驾驶，提供了一些证据。他说：「 你必须会经历一个时期，那就是无人驾驶汽车将和人类共享道路，而研究人员根本无法发明出一种聪明到连人类的这种愚蠢都能学会的电脑。」 他稍微避开了点儿同事能看到的电脑调光视图，接着说：「 我认为，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会导致司机自鸣得意，这将会变的很危险。」 总结的来说就是：这世界上总有人是愚蠢的。（如果你不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因素就可以被安全的忽略掉了）这是保证汽车安全和耐撞的其中一个重要论点——否则我们不会对此争论不休——并且这也是再一次的提醒我们，汽车无法 cez 成为一种绝对安全的交通工具。 人肉测试进行时 事实证明，在碰撞发生时，你最好去充当主动冲撞而不是被撞的角色。安全气囊和防冲撞结构都在你的面前，安全带能够起到很好的作用。并且在冲撞事故当中，被撞的车辆会在防撞结构上不敌主动撞击的车辆——因为通常，被撞的部位往往是安全性能较弱的门。 这就是为什么我很高兴坐进的是这辆主动撞击的皇冠。如果所有一切都照计划进行的话，普锐斯将在被撞到后侧围板之后，转圈，发生二次接触，再从侧面被横击。 我很确定我会没事，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当时间临近，我发现我自己对整件事情没那么多热情了。我可以随时回去，并且也不会有人指责我什么。可 Vandiver 已经给我提前穿上了一件法医专用的 T 恤，用来追踪纤维转移到安全气囊和安全带上的情况，并且在我的额头和鼻子上也涂上了特殊的红色染料，当所有人都如此冷静并且专业的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的突然退出会让他们感到失望，也似乎会成为我的耻辱。 所以，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依旧还在那里等待着，盯着拉斯维加斯热力炙烤下的护栏挡板，试图去避开一种下赌注般的心理。在 990 次碰撞测试中都没受过伤， Haight 一定在心里默默下过注了。顺便说一下，这次要坐的皇冠是一辆退役的拉斯维加斯出租车，这车在经历过很多难以想象的过去之后，我突然开始怀疑乘客座位上的安全气囊是不是真的能发挥作用。 在车里，Haight 跟我介绍了做了如此多的碰撞测试是怎么样的一种体验。就在这时，我们得到开始的信号，于是他开始反复点火以确保激活数据记录仪，我们沿着停机坪俯冲。在不远的前面，工作人员将一辆普锐斯放置在了我们的前方。 虽然离的很远，但我们几乎在眼神一瞥的瞬间就完成了测试。这一次并没有按照预定的情形产生二次碰撞，我的安全带锁紧了，但是张紧装置没有工作，安全气囊也没有弹出。我觉得我已经快崩溃了，但还好起码我还活着。 Haight 说：「 我们向你保证过安全气囊会弹出，太失败了，你还想再尝试一遍吗？」 尽管这一次也不能完全确定，但我还是同意了。 他们这次要撞向另外一辆车——斯巴鲁 WRX STI, 这是一辆被主人修坏了的车，从外观上看还不错，但是内部结构实际上是糟透了，几乎就没再上过路了。这场景会让它的狂热者伤透心。Haight 想要拦腰撞上去，计划制定的比刚才的测试简单得多。 最终，所有的东西都被重新组装，黑匣子也进行了重置，这时，我发现自己在竭尽所能的和帮我安装检查传感器的工作人员插科打诨。「 这家伙如果出事儿了该是多大的一种耻辱啊！他很风趣也很友好！好好的替他安装设备，他真的是个很棒的人！不想要失去他！」 我内心一直在这样 OS 着，即使警察已经开始帮我申请刚刚那套涂在脸上的东西了。 然后我们重新进行定位，斯巴鲁被放在停机坪的一侧，看起来有些可怜。Haight 在尽力确保我知道手要放在两侧，身子坐直，让安全气囊弹出来之后能准确的保护我。大概反复说了六七遍之后，Haight 开车冲向了可怜的斯巴鲁。当时的我还在琢磨，现在的车速应该已经超过了 40 英里每小——「 嘣！」 瞬间的巨响和巨大的力量让我又聋又懵，我静静的看着安全气囊从我脸上离开，感觉到来自安全带的冲击压住了我的胸口。 基本上我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有那么点突然，就像所有的意外事故该有的那样。 我完全承认，这是一个专业的司机，在被良好控制的条件下，进行的封闭的课程。起码我当时的感觉是对的，行驶速度大约超过每小时 40 英里。斯巴鲁上的传感器显示，当时的冲击力大概是 100g/s。即使有安全气囊和安全带的保护，巨大的来自牛顿第二定律的冲击力都让我印象深刻，我甚至觉得我对抗碰撞的安全能力只有七岁。 当然，在接下来的几周，伴随我的就是各种疼痛。我已经四十多岁了，现在却只能吃点儿沙拉之类的。最糟糕的事情是，我不知道我的家人和朋友看到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好吧，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总得跟家人交待几句 嘿，老妈： 这个真实的世界果然和想象中是有差距的。我们每天在路上，都要面对混乱的交通状况，不同的车辆状况，参差不齐的驾驶技术，疲劳，压力和其他的一些状况。天气状况难以预料，动物偶尔还会在马路上散步，人们花大量的时间用在选歌上，而不是专注的开车。危险随时会降临。鸡蛋坠落的测试就像现代的生活一样，最脆弱的部位仍然是你本身。每一个人都应该提高警惕。 最安全的时代？我们可能马上就要接近这个巅峰了。从积极的角度来看，避免事故的算法仍在不断发展，控制系统也在不断细化，或许将来，对于司机的教育也会跳跃到达某个新的高度，这我们都不得而知。 但是我们在造车方面做的有多好呢，或许也快要到达一个巅峰时代了。既然汽车碰撞的安全问题已经被广泛关注了，那么也就没什么理由继续歇斯底里下去了；或许人们会停止关心汽车安全问题，又或许主要的汽车公司都将弱化这个问题，甚至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汽车的原材料将慢慢变得愈发先进，而我们对待碰撞的了解也会同样的进步，谢谢像 Rusty Haight、Judson Welcher 和 Wes Vandiver 这样为之不断努力的人。 即使今天的某些数据是来源于我这样一个笨拙的躯体，但我仍然乐意参与这样的测试，没什么意外的话，我应该还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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